《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》中，满头白发的盛老太太看到最爱的孙女出嫁，拉着她的手泣不成声。这经典的一幕，让观众记住了老太太的扮演者，今年76岁的演员曹翠芬。《庆余年》中，范闲临行之际，在范老太太额头上亲了一下。看到孙儿远行，曹翠芬的眼泪在眼眶打转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，这一幕赚足了观众的眼泪……

过去几年中，曹翠芬在多部影视剧中扮演了赵丽颖、张若昀等演员的奶奶，在近日热播的《什刹海》里，她又成为了关晓彤的奶奶——知性优雅，平时在家不发火，但一有大事，还需要老太太来压场。这些性格各异的老太太，让曹翠芬在观众心中有了“国民奶奶”的称号。

《庆余年》中的经典一幕

大器晚成，是不少人对曹翠芬的评价。她16岁考入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；1969年，毕业三年后的曹翠芳和同学们下到部队接受再教育，在蔚县种了四年水稻；直到1973年，她才拍了自己的第一部电影《南征北战》。上世纪90年代初，曹翠芬在张艺谋的电影《大红灯笼高高挂》中出演外表温柔贤良，内心却扭曲阴暗的二姨太。带着对角色的思考，她还临时提议给人物加了一句台词，得到了很少改词的张艺谋的认可。

“到了我这个年龄也就是演个老奶奶、姥姥、老太太这种角色。”今日，在接受红星新闻独家专访时，曹翠芬老师温和地说，虽然都是老奶奶，但每个角色有不同的性格，演员必须吃透剧本，才能让人物立起来。从事演员这个行当大半辈子，在曹翠芬看来是一种幸福，“我学的是这个，干的是这个，我就会演戏，我只能守在这个岗位上，我热爱这个行当。”老人家说，现在最遗憾的就是年纪大了，总有退出那一天，“我特别喜欢留恋这个舞台，喜欢这个行当。”

电视剧《什刹海》剧照

谈各种奶奶形象：

根据剧本素材，完成人物形象创作

红星新闻：这些年您演了很多深入人心的老奶奶形象，出演这些角色有哪些自己的诀窍？

曹翠芬：

我主要看剧本，要是有什么问题，会给导演打电话沟通，如果缺少哪方面的资料，我会自己去找一找。其实到我这个年龄也就是演个老奶奶、姥姥、老太太这种角色，她们的共同点就是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。但是不同点呢？

剧本里规定了她们的不同，比如身份、经历的事情、子女等，还有性格的不同。那么作为一个演员，你就要根据剧本提供的这些素材，完成人物的形象创作。

不是说我曹翠芬去演了各个角色，全都是以我曹翠芬的面目出现，按演员的要求来讲，这就不是很到位，因为我本身也没有那么大的魅力。我作为一个演员，就要研究人物，研究哪种感觉更准确，吃透了剧本，剧中的奶奶形象在你心中很立体，你就会创作出不同形象的奶奶。

红星新闻：这些年您出演的影视剧以古装为主。在您看来，古装戏和现代戏在创作上有什么不同？

曹翠芬：

现代的人物当然更手到擒来一些，因为你更熟悉生活，自己都经历过。古装的呢就要难一点，但是我们也曾经看过很多古代的小说，比如四大名著，包括一些戏剧等姊妹艺术，对于古时候的人物形象，脑子里觉得应该就是这样。

对我来说更多还是从人物的感觉出发，

不管经历了多少朝代，人物的情感都是一样的。

红星新闻：之前《知否》的很多演员都表扬您，说您很认真，进组之前就把词都背好了，和您搭戏特别踏实。

曹翠芬

：这个不敢说进组之前背好了，我这也是年纪大了，记性不好。我一般都是自己一个人，边琢磨边记台词，现在如果有比较长的台词，我会多念几遍，我一天不看可能就会忘掉。但是我能保证开机之前背下来。我准备的这段台词，我怎么说，我怎么去表现它，我觉得我可以完成，这一点也是非常清醒的。当然，一个戏不是说你把台词背会了，这个戏就有了，你更要琢磨我怎么说台词，这个感觉你要反反复复琢磨，同样是一句台词，表现的内容和分寸就有不同，我觉得功夫得下在这个地方。

《知否》剧照

谈与张艺谋合作：

他是很认真严谨的导演，尊重每个演员

红星新闻：《大红灯笼高高挂》中您第一次和张艺谋合作，当时是什么情况？

曹翠芬：

当时张艺谋为电影《大红灯笼高高挂》找二姨太的演员，他就想找一个很普通的，不像演员的演员，恰恰我长得很一般，符合张艺谋的要求。

一开始他让副导演拿我一张照片，我觉得照片说明不了什么，就没拿，也没把这个当回事。又过了几天，副导演又带话过来说，可以不可以跟导演谈谈？我觉得这个可以，因为谈话就有交流，就更生动。后来我就和张艺谋见面，聊了20分钟。因为我看过苏童《妻妾成群》的小说，我对张艺谋说，我对二姨太是有感觉的，我这个人也直率，张艺谋就是笑。第二天副导演又让我提供了两部我出演的影视剧片子。张艺谋是很认真地把这两部片子看了，他们当天晚上决定，说二姨太就请曹翠芬来演。

后来这部电影在威尼斯电影节拿了银狮奖，张艺谋给剧组包括我在内的主要演员写了一封信，说感谢二姨太的精彩演出，获奖是大家的努力。

张艺谋是很认真很严谨的导演，在拍戏当中，他经常凌晨两三点都还没睡觉，他也尊重每一位演员。

红星新闻：据说您当时在现场提议给二姨太加了一句台词，获得了张艺谋的认可？

曹翠芬：

那场戏是二姨太给老爷按摩，但二姨太没有台词。我就觉得没有台词缺点什么。因为二姨太之所以不如大太太和三太太，是因为人家都生了儿子。当时那个年代，生儿子和生闺女那大不一样，在这种宅子里头地位自然就矮一等。所以我就提了一个建议，说能不能那场戏加一句台词：老爷我还想给您生个儿子。张艺谋也是很认真的导演，经过考虑后同意了我的意见。

《知否》剧照

谈搭档年轻演员：

年轻人都很优秀，尤其是那些扛大梁的

红星新闻：您现在接戏的标准是什么呢？

曹翠芬：

我主要是看剧本，我觉得可以让我相信，能够感染我的，比较正能量的都行。一定不是那种坐在客厅里头泡着咖啡编出来的，就像那种悬浮的仙侠剧什么的，我不是很感兴趣。我特别在意剧本，要根据剧本的情况来接，我可能一年两年也未必接一部戏，但也许合适了一年接两部戏。

红星新闻：这几年您和赵丽颖、张若昀、关晓彤等很多年轻演员有合作，如何评价他们的演技？

曹翠芬：

赵丽颖、张若昀、关晓彤等都是很努力很优秀，扛大梁的演员。

我们在现场拍戏的时候，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些年轻演员的名字，我记不住他们演员本人的名字，我只知道他们剧里的角色。

比如赵丽颖，我在戏里就知道她叫明兰，只要一进入现场，她也承认也相信我是她们的奶奶，我也相信她们是我的孙儿。对，就是这样。其实从不认识、生疏，到我们在戏里头一下子就搭起来，那就是我们都有信念。

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他们都很优秀，尤其是那些扛大梁的，他们都很努力，都很聪明，脑子很灵。而且在现场那些年轻的工作人员，让我感觉拍影视剧的话，老年人干不动了，年轻人体力太强了，一天干那么多小时。以前我们一天就8个钟头，现在都十几个钟头。你看我们拍《什刹海》，4台机器在房间里头，打光机位的角度，道具的摆设，大伙注意力都特别集中，谁都不愿意穿帮，谁都不愿意出漏子，都非常敬业，这一点特别感染我。

红星新闻：现在有很多声音认为，正是因为有像你们这样的老戏骨，年轻演员的戏才更有看头。

曹翠芬：

其实这个是双方互相给刺激，我给了他们，他们也给我。我做到了让他们相信我就是奶奶，我也相信他们就是我的孙子孙女，双方就会有正确的反应。

曹翠芬老师出演的角色

谈演员的职业生涯：

“遗憾就是年纪大了，总有退出那一天”

红星新闻：您的演员生涯比较坎坷，您当年毕业后还下乡种水稻，那您会羡慕现在年轻演员吗？

曹翠芬：

对，很羡慕他们。但是我们年龄已经不占优势了，我们就是爷爷奶奶了。那个时代，我们这些艺术院校的学生，到了该毕业的时候分配不了，让我们去接受再教育，我们就集体下到了农村种水稻，所以跟农民接触得比较多。作为一个演员来讲，都是财富。因为我后来演《杂嘴子》和《孤儿泪》，演的都是农村妇女，就是因为有农村的生活，才能比较准确地反映农村妇女。因为任何经历对一个演员来讲都是财富，包括你受的打击或者受到不公平的待遇。

真是痛苦，谁都不愿意经历，但作为演员来讲，在收获痛苦的同时，在你人生的各种抽屉里头，有了苦难这一档，对你将来创作人物是有根据的，有好处的。

红星新闻：回忆您的演员生涯，您自己有什么遗憾吗？

曹翠芬：

我觉得能够从事我喜爱的一个职业很幸福。遗憾就是年纪大了，总有退出那一天，特别喜欢留恋这个舞台，喜欢这个行当。我从年轻媳妇、小媳妇一直演到老太太是一个过程。我觉得能够从事一个职业，从始而终挺幸福的，也没有别的能耐。人家有别的能耐就去写剧本、去当导演了，我不会，我就会演戏，我只能守在这个岗位上。但我热爱这个行当，这个是真的。

红星新闻：您平常有什么爱好呢？

曹翠芬：

我就是享受生活，慢节奏的生活，有时间到附近的郊区走一走，更多的是看书、看片子，跟朋友在一起聊天喝茶。

红星新闻记者 邱峻峰 图据受访者

编辑 李洁